| 应美方邀请，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将于1月13日-15日率团访问华盛顿，与美方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第一阶段经贸协议顺利签署将给中美两国企业带来哪些利好?中美贸易能否企稳回升?
专家圆桌
张建平 商务部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区域经济合作研究中心主任
赵 萍 中国贸促会研究院国际贸易研究部主任
蔡家祥 中国对外贸易经济合作企业协会副会长
(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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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对华输美商品加征关税以来，中美贸易额持续下滑。双方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如果成功签署，能否推动中美贸易额由降转增?
张建平：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如果能够签署，则意味着美方回到建设性的合作轨道上来，中美之间的贸易政策会相对稳定一些。这会给双方企业带来相对确定的市场预期，起码在短期内短订单会显著增加，彼此之间的贸易额也会增加，这对于扭转目前双边贸易下滑的不正常状态会发挥积极作用。
由于中美双方贸易互补性比较强，美国的芯片、汽车、电子产品、农产品以及能源产品都是中国市场所需要的。与此同时，中国可以生产美国市场所需要的几乎所有商品，特别是工业领域各个门类的产品，如在日常消费品方面，美国高度依赖中国供给。所以，贸易政策的稳定对中美贸易的发展至关重要。
在中美贸易发展过程中，企业对市场的预期及下单意愿是影响中美贸易增长非常关键的因素。过去由于美国关税政策频繁发生变化，特别是经常向坏的方向发展，中美很多外贸企业举棋不定，不敢下单，特别是不敢下中长期订单，对市场也难作出判断。如果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成功签署，企业将敢于下订单，特别是中短期订单，会让企业对市场预期有明显好转。
赵萍：中美如果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企对美出口将迎来利好，因为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很可能会带来两个方面的转变：
一是直接扭转两年来中美贸易环境不断恶化的局面，中美将逐步取消加征的关税，进而加深合作。美国对自中国进口的商品关税税率由升转降将是方向性的变化。从2018年6月15日美国宣布对中国输美的约500亿美元商品征收25%的关税以来，中国输美商品所面临的都是关税上升的态势。加征关税是中美贸易环境恶化的主要原因，如果降关税则意味着中国商品出口美国的环境出现了方向性转变，或者说出现了实质性改变。但是，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签署以后，美国需要履行分阶段取消对华产品加征关税的承诺才能使上述转变成为现实，化为中美贸易持续向好的力量。美方还承诺要加大对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豁免力度，如果美方兑现了承诺，就意味着中国产品输美的制度环境会在总基调好转的基础上变得更加有利。
二是美国对华出口贸易环境改善，这有利于改变美对华贸易逆差持续扩大的局面。美国挥舞关税大棒，加上其他限制政策，让美国很多跨国公司特别是科技类企业深受其害，而且美国农产品出口也损失惨重。因此，在美国分阶段取消对华产品加征关税之后，中国也将考虑进一步扩大美国农产品的进口，特别是当前中国市场急需的猪肉、禽肉以及小麦、玉米、大米等产品的进口，同时中国还会在能源、制成品、服务等领域扩大自美进口。中国是美国农产品第二大出口市场、美国大豆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和棉花第二大出口目的地，签署协议之后，美国出口到中国的产品会呈现快速增长的态势，有效扭转美对华出口大幅下降的现状。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如果顺利签署并逐步取消加征的关税，双边的贸易规模会由下降转为上升。因为过去一年多来，关税税率持续上调导致中美之间的贸易额大幅度减少，中国对美国出口持续下降，自美进口下降的幅度更大。因此在中方进一步加强对美国农产品、能源、制成品、服务等产品的采购之后，自美进口的下降态势很可能会得到逆转。
此外，2019年中国对美国出口、进口和进出口总体规模都呈现持续下降的走势，这意味着2019年的基数较低。在较低基数基础上，如果中美贸易环境能够改善，将对2020年中美贸易增长产生更为明显的提振作用，贸易增速可能不仅由负转正，甚至还会达到较高的增长水平。
蔡家祥：目前中美互加关税范围较广，如果中美能够顺利签署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并且都加快发布和实施加征关税排除清单的步伐，将增强中国与美国的进出口稳定性。这样一方面美国进口商可以放心下单进口，另一方面中国进口商也能够大胆采购，对双方都是有利的，贸易环境的转暖会带动贸易额的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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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中美贸易合作仍面临一些不确定性，中国外贸发展应当如何应对这些不确定性?
蔡家祥：目前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因素有很多，除了关税和经贸磋商层面的，还有一些合作机制被破坏，也增加了这种不确定性。比如，原有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2009年举行首轮对话)与中美商业贸易联合委员会(始于1983年，号称中美贸易摩擦的“灭火器”)等对话机制被破坏。
特朗普执政后，新的对话机制虽然变成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但增加了许多复杂的涉及政治的因素，且美国随意挥舞关税大棒，给中美贸易带来不稳定性和风险。对企业来说，贸易政策的不稳定是无法直接把控的，企业应当通过加强产品研发创新、开拓多元市场等办法增强内功，增强竞争力，提高抗风险能力。
赵萍：中美贸易发展仍存在较多不确定性。要减少这些不确定性应从两个方面进行应对：一方面，要密切关注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落实情况。取消加征的关税一直是中方在经贸磋商当中的核心关切，如果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签署，未来则要实时跟进，要使美方承诺的取消部分对华产品加征的关税和加大对中国输美产品关税豁免力度等涉及中方核心利益的措施不折不扣地落实，并且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其他共识也应当尽快落到实处，使中美两国企业实实在在受益。另一方面，要努力实现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要坚持创新发展理念，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积极推动新一轮改革开放，将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作为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推动中国经济创新发展，经济发展水平和质量不断提升，最终实现高质量发展。这是应对中美经贸谈判不确定性的最大底气。
要坚信合作是中美双方唯一正确的选择，要始终坚信双方有能力解决问题、克服困难。中美经贸未来遇到的任何问题都要通过对话和沟通来解决，因为中美能够对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达成共识表明，在面临重大的国家战略利益选择时，美国政府也会通过谈判与合作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张建平：首先，打铁还需自身硬。外贸企业需要加快转型步伐，提升在贸易中的竞争力和话语权。在贸易摩擦中，那些拥有自主品牌、自主创新能力以及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企业会更加游刃有余一些。
有些外贸企业在短期内难以实现转型。对他们而言，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同时这也离不开相应的政策支持。政府要将减税降费等政策贯彻落实到位，特别是各级政府要进一步加快推进减税降费各项措施的落实。尤其是对于中小微企业而言，支持政策的落实可以帮助他们有效降低经营成本，提高竞争力，加快转型步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自贸试验区也可以加快推出各种贸易便利化举措，让更多外贸企业从中受益。
一些外贸企业难以消化由于加征关税而增加的成本，他们可能需要考虑推进市场的多元化。比如有些外贸企业以前可以收到来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订单，但为了更高的回款率等，他们选择了主攻欧美市场。在目前美国市场不确定性较大、业内竞争越来越激烈的情况下，这些企业要更加积极主动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市场，用这些市场的潜力来弥补在美国市场上的损失，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应对不确定性另外一个有效途径是，我们可以通过到第三方国家投资或增设一个增值的环节，再通过其向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市场出口。企业这样做可以规避美国对中国商品加征的关税。在这方面，越南就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受益者。当然，对企业而言，这样的做法在短期之内可能会面临一定的压力和风险，所以要做好投资的风险评估和防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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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率和透明度是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组成部分。当前国际资本流动更加频繁，汇率波动较大，企业该如何防范汇率风险?
赵萍：我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对于自美国进口的企业来说，人民币升值是重大利好，因为这可以提升人民币购买力，降低进口成本。因此，企业可以根据人民币走势，在升值阶段尽快签署和履行进口协议。二是对于出口企业来说，人民币升值可能会增加出口的成本，他们在出口商品的报价中要有一定的前瞻性，根据企业自身的市场竞争力和话语权大小，将汇率升值的风险适当地融入报价当中，从而与进口方共同分担汇率变动带来的风险。三是如果企业既有出口也有进口，而且需要出口制成品和进口原材料，那么他们需要把握好汇率走势的节奏，将进口与出口在时间层面进行合理安排，从而使汇率的变动能够进一步化作企业的盈利能力，从而降低汇率波动带来的不确定性。
张建平：总体上来说，人民币汇率对中国外贸确实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因素，而且在短期之内影响比较大，每家外贸企业都高度关注汇率的波动和变化。但是，我们也会看到，在进一步完善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的过程当中，人民币汇率呈现出双向波动的走势，但是和很多新兴市场国家或者发展中国家的货币相比，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幅度较小。
因此，在近几年人民币汇率波动时，币值总体相对稳定，也相对坚挺，这使得人民币在国际化的进程中受到很多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的欢迎。比如在东南亚国家，人民币目前已经被作为旅游、国际贸易和投资等领域的支付结算货币，因此企业在具备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大胆尝试使用人民币结算。
同时，企业在把控汇率风险的过程中，一方面要重视人民币汇率波动给企业盈利所造成的潜在影响，另一方面也要看到汇率波动的影响相对有限。与人民币汇率波动的风险相比较，美国关税政策、全球市场变化等所带来的风险更加值得我们关注。
蔡家祥：2005年汇改之后，人民币摆脱了紧盯美元的汇率形成机制，即8.3元人民币对1美元的格局，走上了升值之路，直到2014年顶峰时的约6元人民币对1美元。由于人民币升值了30%，幅度较大，中国出口受到一定影响，2015-2016年连续两年贸易额下降。后来人民币逐步贬值，直到2019年的约7.1元人民币对1美元，贸易额逐步回升。
从这一变化可以看出，汇率的确与企业进出口关系比较密切。汇率是平衡进出口的手段之一，也是调节国内生产价格成本和产品供需平衡的要素。人民币贬值对出口有利，对进口不利，人民币升值则相反。就目前而言，人民币汇率要保持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这是避免贸易风险的重要手段。如果汇率大起大落，企业是很难防范风险的。
本文不代表北京国际经济贸易学会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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