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城文化贸易发展策略探析
——以澳门为例

摘要：结合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文章拓展文化贸易的分析指标，并围绕如何促进拥有独特文化资源与比较优势的历史名城文化贸易的问题，基于对澳门文化商品贸易的调研以及竞争力指数分析，检验历史名城文化产业与服务贸易发展的政策效应，为从国家宏观层面向城市层面细化分析和推进文化贸易，把历史名城作为我国发展文化贸易的重要增长点和领域，提供案例实证与策略参考。

关键词：城市；文化贸易；澳门

中图分类号：F752.8；G125

1  问题的提出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十四条规定，“保存文物特别丰富并且具有重大历史价值或者革命纪念意义的城市，由国务院核定公布为历史文化名城。”1982年至今，经国务院批准的内地历史文化名城已达110余个。此外，自1985年加入《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至2010年，我国已有28项文化遗址、4处文化与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涉及数十个城市。若再加上历史文化城镇、街区等，国内相关或广义的各类历史名城不下数百个。在以城市为经济增长极、全球化交流合作和文化贸易高速发展的当代，如何在保存文物的同时促进这些拥有独特文化资源与比较优势的历史名城的文化贸易？是发展中国文化贸易的一个重要领域和所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由于当前关于我国文化贸易的研究绝大多数集中在国家宏观层面，对于城市层面的文化贸易探索极少，且文化贸易的研究侧重影视、书刊等少数几项，缺乏对量大面广的文化商品贸易进行定量分析，因此，对城市文化品贸易的研究具有探索性意义。囿于有关专题数据资料的缺乏且基于2007-2009年笔者在澳门从事博士后研究的实地调研，本文以2005年7月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澳门为例，探讨历史名城文化贸易的政策效应、发展模式与策略，为推进我国文化贸易提供参考与借鉴。

澳门，一直被公认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重镇，四百多年来，中西文化在此交融、积淀和创新，因此具有发展文化贸易的深厚底蕴与地方特色。1999年回归祖国以来，针对博彩业独大的经济结构，在中央政府的全力支持下，澳门特区政府、产业界和学术界等就如何推动本地产业多元化做了诸多工作：2000年的首份特区政府施政报告提出“固本培元(原文指元气，亦含文化与经济多元发展)”，致力保留和发扬多元文化并发挥文化与旅游之间的互动效应；2001年正式启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程序；2005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成功；2006年提出发展“符合澳门实际的文化产业”的构想；2007年启动建立《澳门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工作；随后开设澳门文化产业高级研修班等培养专业人才，2010年成立“文化产业委员会”，并在文化局增设专门协调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部门，近期又着手设立“文化创意产业基金”……这些政府行为与发展策略都旨在培育新兴文化产业并推动澳门经济适度多元化。但对于澳门这一历史名城文化贸易的提升及政府文化产业与贸易政策的效应评估问题，至今却罕有篇章论及。

有鉴于此，本文从澳门文化商品贸易的角度，首次选择过去十余年澳门文化类商品的进出口贸易资料，运用贸易竞争力指数、显性指数等数量指标，定量分析历史名城文化贸易发展的途径与成效，并通过图书、影音媒体、艺术品等核心文化品贸易结构与时间序列，结合实地调研，探讨其文化贸易发展模式与策略。

2  数据与方法

为克服有关文化贸易统计指标不一致带来的定量分析困难，本文结合中国国家统计局(2004)关于文化产业的划分、国内学者的相关研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及Jamie Carson (2004)关于文化贸易商品分类等成果，重点考察澳门文化品的进出口贸易，所使用的原始数据分别于2008年9月、2009年3月和2011年5月在澳门统计暨普查局“进出口贸易数据库” 采集，统计报告期从澳门回归后的2000年到2010年，包括协制编码(Harmonized System, HS)之中20余类数十小类文化品进出口资料。此外，还使用了UNESCO (2005)的数据。

本文所使用的主要是贸易竞争力指数(Trade Competition Index, TC指数)、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 RCA指数)。其中，TC指数主要从当地商品的净出口占进出口的比例来分析某类商品在国际市场的表现，不考虑该地进出口商品的世界市场份额，计算公式为：

TC=(Ve-Vi)/(Ve+Vi)

式中， Ve代表某类商品的出口值；Vi代表该类商品进口值。

RCA指数是一国总出口中某类商品所占份额相对于该商品在世界贸易总额中所占比例的大小，计算公式为：

RCA=(Xe/X)/(We/W)

式中， Xe为一国某类商品的出口额；X为一国所有商品的出口额；We为该类商品的世界出口总额；W为所有商品的世界出口总额。

由于相同口径的全球文化商品贸易数据不易取得，本文主要使用贸易竞争力指数TC作为分析澳门文化品竞争力的工具，对具备全球科比数据的某些年份，同时运用RCA来作分析。

3  澳门文化品贸易发展指标及成因分析

分类整理后的文化品贸易数据显示(参见附录，因图表较多，兹仅列少量)，澳门文化品贸易具有如下特点：

3.1 文化品贸易持续逆差且竞争力弱化，但与服务业顺差并存，依托于旅游服务市场及历史文化资源的关系明显。①从2000到2010这11年间，除少数年份外，澳门文化商品贸易基本上为逆差（附表1），年平均逆差约7160万澳门元，且贸易竞争力指数(TC)由0.2346逐渐降至-0.3249。结合当地服务贸易顺差、旅游业的迅猛发展（附图2与附表2）与文化品贸易逆差扩大的同向趋势来看，文化商品贸易逆差的原因，除本地产能方面的影响外，大量的进口是在满足本地居民消费之余满足每年高达两千多万人次的游客之需求，即当地的文化贸易依托旅游服务市场。②分类别看，除了7019类(玻璃纤维及其制品)与8523类(录音或录制其他信息用圆盘、带、固态非易失性储存器、“智能卡”及其他媒体)这两类商品的贸易总额处于顺差，有一定竞争力，11年平均的TC指数分别为0.0891和0.2119，其余各类文化商品均处于逆差，TC指数均为负值，且大多介于-0.5～-0.8之间，即竞争力偏低（附表3）。澳门在光盘磁记录及玻璃纤维制品等文化媒体方面具有一定的贸易竞争力，其他方面则大量依靠进口。③从横向对比来看，在中国地区，2002年时澳门在文物商品、书籍、其他印刷品、已灌制媒体及视觉艺术等贸易竞争力指数(TC)都低于内地和香港；澳门文物商品、书籍及其他印刷品等的出口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也较低(附表4/5及附图3)。④从纵向发展趋势看，近年印刷品(HS49)、影音媒体类(HS8523)等的出口加快(附图4/5/6)，文化品贸易竞争力一度提升，但多数文化品的贸易竞争力弱化，故竞争力低的局面没有大改观，整体上仍为逆差。

3.2  贸易伙伴多元化。例如，①印刷品类(HS49)贸易伙伴由1997年前的20多个，到2007年增加到30余个，其中，与中国香港、美国、中国内地的贸易额增加最为显著，对中国内地的贸易竞争力指数有所增强，对中国香港则有所减弱，而对欧美国家的贸易竞争力仍非常弱。②第8523类的贸易伙伴由回归前不足20个到2007年增至37个，贸易伙伴多元化明显（附表6），出口方面增加了不少欧洲国家，如瑞典、芬兰、波兰、奥地利、希腊、卢森堡等，且总体上由贸易逆差转为顺差。③文物及艺术品类(HS97)商品的贸易伙伴也趋向多元化，但对香港及中国内地的出口依存度仍高达75.9%。

3.3  某些文化商品的竞争优势明显。报刊、已灌制媒体、视觉艺术的贸易竞争力指数或出口显性比较优势指数相对较高，澳门文化商品有逐渐向这些方面专业化集中的趋势与空间。

3.4  中间商品或半成品比重高，转口贸易仍维持一定幅度。以未灌录磁盘、磁带、光学媒体、其他未灌录半导体媒体等文化品为例，在澳门文化品贸易中，这些中间产品占有相当的比例。2007年，第 85232110(未灌录装有磁条的卡片)、85232911(未灌录磁带)、85232921(未灌录的磁盘)、85232922(未灌录的其他磁盘)、85234010(未灌录光学媒体)、85235110(未灌录固态非易失性储存器)、85235210(未灌录“智能卡”)、85235910(其他未灌录半导体媒体)等小类中间商品或半成品，占第8523大类商品进口额的40%，占澳门文化商品进口额的11%。而85232911(未灌录磁带)、85234010(未灌录光学媒体)、85235110(未灌录固态非易失性储存器)、85235210(未灌录“智能卡”)、85235910(其他未灌录半导体媒体) 等占8523大类商品出口额的95%，占澳门文化商品进口额的53%。此外，澳门每年约有5600多万澳门元的文化商品转口到不同的市场。

3.5  本地文化商品在市场开放与竞争中尚未确立明显优势。除上述外地游客的消费拉动因素外，在调查中我们发现，澳门文化品贸易逆差现象的原因还有：①消费偏好或进口导向的消费。因空间狭小和资源匮乏，当地传统的消费习惯倾向于外地商品，如，课本、书画等一向以外地商品为主。②市场竞争激烈。2003年特区政府开放博彩业经营权之后，新增的娱乐场进口大量海外文化商品(如油画、古玩等艺术品)，用于装饰和提高服务场馆的文化品位——这种做法实际上是用外来商品服务外来客人。应该说，经过多年的文化商品进口、积累，现在澳门人均的文化资产与文化消费档次都很高。而在众多、高昂和有竞争性的外来文化商品面前，本地文化商品发展空间很有限(应该说，澳门的自由港政策，对本地文化商品与服务是有冲击的，开放环境下，幼稚的本土文化商品，竞争力不易提高)。③澳门本地文化品的加工能力有限。除第8523类商品的出口中本地商品占70%左右之外，其余大多数文化贸易品本地加工的程度不高，产量不多，供应也不足，没有起到替代境外商品的作用。

4  提高历史名城文化贸易竞争力的若干策略

尽管，在社会制度、经济结构、文化内涵和贸易内容等方面，澳门与内地城市有很多不同，但在保护性开发历史文化资源、发展特色品牌或精品、延长文化产业价值链、小城联系全球文化大市场网络、以旅游服务促进文化贸易或“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及政府管理等方面，澳门与内地历史名城均有许多近似之处，其发展模式对历史名城发展文化贸易有一定的代表性，发展策略亦相通。

4.1  重视城市层面的文化贸易发展，依托城市历史文化资源促进国际合作。在以往强调国家层面的文化贸易及城市文化产业的基础上，应加强城市文化贸易的调研与促进。在考核城市文化产业时，增加相应的文化贸易及其竞争力指标。有些内地省市跟澳门一样成立了专门的文化产业促进机构或发展基金，但其中专门用于文化贸易的却很少，这种忽视文化贸易的趋势应改变。毕竟，文化贸易与文化产业是不同的概念。如果政府的一系列策略只注重文化产业发展而忽略文化贸易竞争力的提升，对于开发城市的历史文化资源就难以带来大的促进，澳门的例子显示，未来还应进一步依托城市自身的历史文化资源与贸易市场，设立文化贸易促进与管理机构，推动文化贸易与文化产业两者相得益彰，协调发展。

4.2  面向企业，成立文化贸易发展基金，推动文化产业集群，扩大本地加工生产的份额。文化贸易与文化产业的微观基础是文化企业。就澳门的案例而言，未来可考虑通过成立诸如“文化贸易促进基金”、“文艺创作基金”、“会展产业发展基金”、“书画艺术发展基金”、“文化产业人才创业基金”、“影视助推基金”以及“非物质文化发展保护基金”等，催生和推动文化贸易企业及产业群的成长。同时，在每年高额的文化品进口之中，有必要设立专门基金推动部分商品的本地化深度加工，如对影视、书画等等文化品进行加工复出口，包括促进拍摄本城市主题的影视剧，或提供境外影视实景拍摄等服务。

4.4  跨境整合优势，加强城市和省区间的文化贸易、非物质文化遗产整理及文博业合作。由于城市发展文化贸易的产业及市场空间有限，势必要通过区域合作的方式增强文化贸易的潜力。就澳门而言，可在区域合作的框架下，将澳珠跨境产业园区及粤澳横琴合作项目园区等，重点发展成为包括文化商品加工、文艺影视制作、文化教育及会展旅游与文化服务产业等粤澳、珠澳跨境文化产业带。在此基础上，从文艺书画、工艺美术、影视制品、文化教育、文化悠闲旅游服务等等方面，发展与广州、深圳等城市文化贸易合作，并扩大与内地文化贸易大省的交流协作，扩大文化品交易规模。

除了有形的文化货品，还应重视澳门有很大发展空间的文化服务贸易。例如，在品牌资源方面，自“澳门历史建筑群”以“澳门历史城区”之名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之后，澳门文化品牌骤升，为开展文化贸易提供了新契机和新条件。而内地省区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文化品牌资源也很多，澳门与这些历史名城之间可形成“世界文化遗产连线游”，扩大文化贸易，协力提高竞争力。又如，就博物馆而论，澳门向来有“博物馆之城”的美称，20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20余个博物馆，相当于湖南全省博物馆数量的近三成，各博物馆还有特定主题。如附表2所示，澳门的博物馆跟当地旅游业之间具有紧密的关系。澳门文化中诸多名人如孙中山、郑观应、魏源等等，非物质文化如粤剧、南音说唱等等，则是进一步深化文化博物馆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整理的重要历史资源，这些亦需要跟周边地区的合作与资源共享。

4.5  曾强与传统贸易伙伴等文化贸易网络。就澳门而言，历史上与东南亚的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缅甸、东帝汶等国家在具有深远的经贸、文化交往和人员交流，近年来与上述国家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在旅游、商贸、劳务方面的合作日益密切，同时，中国与东盟国家的战略合作、经贸及投资关系也在提升，澳门可以利用自身与东南亚地区的人缘、地缘及商缘优势，在中国与东盟关系中发挥重要文化贸易、文化交往功能。另一方面，欧陆文化是澳门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上分析所示，欧洲及葡语系国家是澳门的传统文化贸易伙伴，通过打造“中国与葡语系国家经贸合作平台”，提升其中的文化交流合作机制，开发中西合璧的历史文化品牌，是巩固与持续发展文化贸易的重要一环。

澳门的案例说明，文化是城市的“根”，是社会发展不可多得的资源，也是发展文化贸易与旅游服务产业以及打造都市品牌和品位的重要依托。文化贸易（竞争力指数等）则是反映和检验文化经济产业政策以及本地历史文化资源开发的重要指标。未来，应该把历史名城作为我国发展文化贸易的重要增长点和专门领域，对文化贸易的研究也可从国家宏观层面向城市层面细化和推进。

参考文献：

[1]    中国国家统计局. 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EB/OL]. http://www.stats.gov.cn/tjbz/t20040518_402369832.htm, 2004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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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杨允中等. 树品牌意识，走精品路线——关于发展澳门文化产业的若干思考与建议[M]. 澳门：澳门学者同盟, 2009:148-180.

[4]    UNESCO (2005), International Flows of Selected Cultural Goods and Services, 1994-2003: Defining and capturing the flows of global cultural trade [R], Montreal.

[5]    Jamie Carson. (2004). Culture Goods Trade Estimates: Methodology and Technical Notes [EB/OL]. http://www.statcan.gc.ca/pub/81-595-m/81-595-m2004020-eng.pdf, July, 2004.

附录：

附表1  2000-2010年澳门文化品贸易及TC指数时间序列

来源：根据澳门统计暨普查局外贸数据库历年数据计算整理

附图1  2000-2010年澳门文化品贸易及TC指数走势

来源：根据附表1数据绘制

表2  澳门博物馆数据及其与本地人口和游客的数量关系

注：因统计数据分类调整，2008年起入境旅客不包括外地雇员及学生等人次。

资料来源：根据历年《澳门统计年鉴》及澳门统计暨普查局公布的相关数据时间序列整理

附表3  2000-2010年澳门文化品贸易及TC指数

来源：根据澳门统计暨普查局外贸数据库历年数据计算整理

附表4  中国内地及港澳地区核心文化品贸易额 (2002年，价值量单位：千美元)

说明：1)“..”表示数据微小；2)“全球”出口与进口分是所统计的131及126个经济体总和。

来源：根据UNESCO (2005)第57-62页相关资料整理

附表5  中国内地及港澳地区核心文化商品的TC与RCA指数 ( 2002年)

来源：根据附表4数据计算

附表6  澳门文化品贸易市场结构的变化(以第8523类商品为例)

资料来源：根据2008年在澳门的调研数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