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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图]疫情如何影响中国外贸产业链?         ★★★
疫情如何影响中国外贸产业链?
作者:李湛 邹欣    文章来源:首席经济学家论坛    点击数:1233    更新时间:2020/5/13

    新冠疫情对中国外贸的冲击不仅表现为进出口增速的回落,更是对中国深度参与的全球价值链有较大影响。本文主要从整体和区域的层面分析了中国进出口结构的行业分布特点。

    制造业占据中国外贸行业的绝对优势,说明中国企业加工和量产的能力全球领先。不过,自中美贸易摩擦起中国制造业进口占比明显下滑。传统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出口占比不到1/4,而机电产品出口占比超过一半,说明中国的出口结构已由劳动力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型,但机电产品附加值依然有待提升。采矿业、化工、电气设备和机械设备进口占比较高,反映出中国制造业还存在一些短板导致我们在部分原材料、零部件、生产设备等领域不得不依赖进口,在逆全球化盛行的背景下,容易受制于人。

    中国对欧美制造业出口占比高达35%,欧美是中国重要的外需来源地。中国对美国、欧盟和日本的出口主要集中于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韩国和东南亚七国除上述四类产品外,还包括钢铁。中国对农业和采矿业的进口以发展中国家为主,对制造业的进口以发达国家为主,这与全球贸易分工密切相关。

摘要

      疫情对中国外贸的影响几乎涉及到产业链的所有环节,机电产品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国外需求收缩最为明显,需警惕疫情从外贸层面对国内经济社会影响程度的可能性。

      新冠疫情对中国外贸的冲击不仅表现为进出口增速的回落,更是对中国深度参与的全球价值链有较大影响。本文是我们《疫情如何影响中国外贸产业链?》报告的下篇。先是揭示了新冠疫情下中国外贸结构正在发生的新变化;然后,从产业链的角度剖析了疫情对中国外贸冲击的传导路径和逻辑,以及在四个前提假设下定量测算了疫情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的影响区间。

      疫情对一季度中国出口增速的冲击明显高于进口,进口增速由于国内企业阶段性的囤货行为表现较为平稳,但可持续性存疑。除农业和化工外,其他行业的出口增速明显回落,机电产品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需求收缩最为明显。疫情导致中国对欧美的出口增速大幅回落,特别是制造业;对美国进口增速降幅不及其出口增速;对欧盟进口增速略增。但疫情似乎加速了亚太地区的贸易往来:中国对日本和韩国进出口增速基本维持常态,而对东南亚七国的贸易往来却逆势大幅攀升。未来贸易的区域一体化发展可能会是更为明显的特征。

      从产业链的角度来看,疫情对中国外贸的影响,涉及到上游原材料供应、中游中间品生产以及下游的终端需求,几乎牵涉到产业链的所有环节。特别是在技术密集型的中高端制造业层面,疫情的冲击将会更为严重:一方面,欧美等发达国家是主要的需求来源地,外需缺口难以填补;另一方面,如果产业链关键环节缺失,而国内囤货逐渐消耗且国产替代短期内难以跟上,整个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可能会出现阶段性停滞。

      我们在四个前提假设的基础上定量测算了疫情对外贸和经济增速的影响区间:预计出口增速在-12.6%-6.2%之间,进口增速在-2.1%-1.1%之间;单纯考虑贸易因素,预计GDP增速为-2.5%0.6%之间。特别地,我们从测算结果中还需要重点关注两个问题:一是疫情对贸易差额的影响有限,主要是通过产业链层面对国内投资和消费形成冲击,进而影响经济增速。二是政府可能会低估了疫情从外贸层面对经济社会产生的影响。

正文

    1. 中国外贸基本结构分析

    中国从2013年开始货物贸易总额基本上已经超过美国,位居世界第一。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目前是全球33个国家的最大出口国,65个国家的最大进口国,120个国家最大贸易伙伴,中国在全球贸易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根据WTO最新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为4.58万亿美元,比美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高出3630.7亿美元,占全球货物贸易比重的约11.5% 。本章研究了中国进出口的行业分布结构特征以及中国主要进出口国家和地区的外贸结构。另外,本报告的研究对象以货物贸易为主。

    (1)中国进出口的行业结构分析

    从行业分布来看,制造业占据中国外贸行业的绝对优势,制造业出口占比超过92%,进口占比超过60%,不过,自中美贸易摩擦起中国制造业进口占比明显下滑。我们将HS编码按照其所属行业和细分行业进行分类,具体分类方式见附录一 。如图1所示,中国出口结构中,农业、采矿业、制造业和其他行业出口占比分别约为3%、2%、93.5%和1%;并且,自2015年以来,制造业占比基本上都是在92%以上。如图2所示,中国进口结构中,农业和其他行业进口占比约为6%和3%;采矿业和制造业进口占比此消彼长,2015年至今,采矿业进口占比大约从18%增至28%,制造业进口占比大约从70%降至60%。

    2018年4月中美贸易摩擦正式拉开帷幕以来,中国制造业出口占比略有下滑(不超过1个百分点),但制造业进口占比明显回落。一方面,中美贸易摩擦的重要目的之一是美国对中国中高端制造业和科技领域的打压。从美国对中国制裁的贸易清单来看,2500亿美元清单中机械设备(HS编码中的第16类)占比接近一半,相关产品税率提高以及美国制裁中国高新科技企业黑名单导致中国对其进口增速回落。另一方面,中美贸易摩擦使得中国政府清楚地认识到美国对中国的战略打压将会长期存在,政府正加大力度补短板、加强对核心技术的研发以及保持产业链的完整性,国内相关产业的国产替代正在有序推进。

 

 

    进一步分析出口的细分行业,2019年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出口占比较高,以中游和下游制造业为主,说明中国企业加工和量产的能力全球领先。我们将制造业细分为上游、中游和下游三类,并且对产业链不同位置的行业做了一个简要分析。2019年中国出口金额为2.5万亿美元,如图3所示,农业、采矿业、钢铁、有色、化工、水泥玻璃、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设备、运输设备、劳动密集型行业和其他行业的出口占比分别为3.1%、2.1%、4.4%、3%、9.5%、2.2%、26.9%、16.7%、3.2%、4.5%、23.3%和1.3%。可以看到,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出口占比较高,以制造业中游和下游行业为主。

    中国出口行业结构表明,中国在制造业的加工和量产方面是有优势的。一方面,中国是全球唯一的全产业链国家,产业链配套齐全,加上近十多年来基础设施建设的大量投入使得货物运输和人员往来非常便捷,大幅降低了生产、制造的成本,提高了资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中国劳动力的成本虽然有所上升,但从全球范围来看,中国劳动力的专业能力、敬业精神和勤奋程度比大多数国家要好很多,劳动产出比较高。

 

    传统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出口占比不到四分之一,而机电产品(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运输设备)出口占比超过一半,说明中国的出口结构已由劳动力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型,但机电产品附加值依然有待提升。2019年,传统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出口占比为23.3%,而机电产品(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运输设备)出口占比为51.3%,中国的出口结构已经由劳动力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型。但目前我国技术密集型产业可能还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低端,附加值有待提高,我们从后文进口结构的分析中可以看到中国制造业还存在不少的短板。

    进一步分析进口的细分行业,2019年采矿业、化工、电气设备和机械设备进口占比较高,反映出中国制造业还存在一些短板导致我们在部分原材料、零部件、生产设备等领域不得不依赖进口,在逆全球化盛行的背景下,容易受制于人。2019年中国进口金额为2.07万亿美元,如图4所示,农业、采矿业、钢铁、有色、化工、水泥玻璃、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设备、运输设备、劳动密集型行业和其他行业的进口占比分别为6.8%、24.9%、1.6%、3.1%、11.7%、0.5%、24%、9.2%、5%、4.7%、5%和3.5%,采矿业、化工、电气设备和机械设备进口占比较高。

    中国的进口行业结构反映出中国制造业还存在一些短板,易受制于人:一是中国在能源(石油、天然气等)、铁矿石等资源型原材料方面难以实现自给自足。以原油为例,据统计,2018年全球已探明石油储量的地区中,中东、中南美和北美洲占比分别为48.3%、18.8%和13.7%,合计80.8%,而亚太地区只有2.8%;2018年中国原油产量为1.89亿吨,消费为6.28亿吨,进口依赖度接近70%。同时,中国的原油进口量从2015年开始已经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在以石油为基础的现代工业体系中,中国的原油供应较为依赖进口,这意味着一旦国际原油供应出现短缺,对我们的冲击将会非常大。

    二是部分缺乏核心技术的零部件,我们需要从国外进口,这是相关行业的关键环节,一旦缺失,可能会导致整个行业瘫痪。我们可以从进料加工的角度分析哪些出口行业需要依赖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的进口。由于数据可得性的限制,官方并未公布不同行业贸易方式的具体进出口金额,但是在商务部的课题报告《全球价值链与中国贸易增加值核算研究报告》中有披露HS编码下不同类别产品具体的加工贸易出口额和一般贸易出口额。结合官方数据中,来料加工和进料加工的比例大约为1:8,我们可以近似认为加工贸易基本上由进料加工组成。从图5可以看到,2018年,机电产品(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和运输设备)的加工贸易出口占比较高,均超过26%,说明出口的机电产品中,将近三分之一的部分需要依靠进口。

  

    核心零部件依赖进口表明中国的中高端制造业还存在明显的技术短板,比如芯片、精密仪器的制造、发动机等。而这些零部件核心技术的研发可能需要较长时间的积累才能有所突破,短时间内可能难以找到相似性能的替代方案。乐观的情况是可以通过牺牲部分性能寻找替代品保证产业链的正常运转;悲观的情况是即便是性能较差的替代品也找不到,导致整个产业停摆。在贸易全球化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我们可以通过进口完成相关产品的加工、生产和组装。但自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以来,逆全球化思潮越来越盛行,美国在科技领域对中国相关产业的打压从未放松,典型的事件是美国对中兴和华为的制裁,我们需要做好应对预案。

    三是中国发展智能制造或制造业机械化生产的部分重要生产设备需要依赖国外进口,一旦原有设备出现故障或者需要升级,可能造成产能供应不足。中国制造业的产能虽然全球领先,但是生产这些产品的部分设备,我们自己无法供应。比如,芯片制造要使用的光刻机,最先进的设备来自荷兰的ASML公司,但ASML公司每年光刻机的产量不足一百台,一旦ASML公司限制中国企业对该公司生产的光刻机的使用,我们半导体行业的发展势必受阻。虽然ASML公司反对美国对其施压,即美国要求其暂停向中国出售最先进的设备;但是,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不是完全不会发生,我们需要加快国内芯片制造行业的发展。

    (2)中国主要进出口国家和地区外贸结构分析

    我们对2019年中国主要进出口国家和地区(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 )的外贸商品行业分布做了一个分解,详细信息参见附录二和附录三。考虑到中国出口绝大部分为制造业商品,我们对出口地域分布的分析集中于制造业。对进口地域分布的分析则包括农业、采矿业和制造业。

    不同地域出口行业结构方面,中国对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的制造业出口占比达到58%,其中,欧美占比为35%,欧美是中国重要的外需来源地。如图6所示,2019年中国的制造业出口中,中国对美国、欧盟、日本、韩国、东南亚七国的制造业出口占比分别为17%、18%、6%、4%和13%,合计58%。欧盟是中国制造业出口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对美国和欧盟制造业出口占比达到35%,说明欧美在中国的出口需求中占有重要地位。

    制造业出口地域分布中,中国对美国、欧盟和日本的出口主要集中于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韩国和东南亚七国除上述四类产品外,还包括钢铁。如表1所示,中国对美国主要的制造业出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分别为8.2%、26.2%、21.3%和30.3%,合计86%;中国对欧盟主要的制造业出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分别为9.1%、25.1%、20.5%和28.5%,合计83.2%;中国对日本主要的制造业出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分别为10.6%、24.9%、20.5%和28%,合计84%;中国对韩国主要的制造业出口行业为钢铁、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分别为8%、12.9%、36.7%、13%和16.5%,合计87.1%;中国对东南亚七国主要的制造业出口行业为钢铁、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出口的比例分别为7.8%、11.6%、27.8%、15.5%和22.6%,合计85.3%。

 

    不同地域进口行业结构方面,中国对农业和采矿业的进口以发展中国家为主,对制造业的进口以发达国家为主,这与全球贸易分工密切相关。如图7所示,2019年,农业进口中,中国对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的农业进口占比分别为9%、12%、1%、1%和14%,合计37%;采矿业进口中,中国对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的采矿业进口占比分别为1%、2%、0.4%、2%和8%,合计13.4%;制造业进口中,中国对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的制造业进口占比分别为8%、18%、13%、12%和15%,合计66%。

    由于发展中国家主要以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为主,所以中国的农业和采矿业进口大多以发展中国家为主。特别地,中国对美国和欧盟的农业进口占比较高:一方面,美国和欧盟农业基本上是以家庭农场的模式生产,规模化程度和机械化水平较高,物美价廉,是中国农产品市场的重要补充之一;另一方面,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以来,中国加大了对美国农产品的进口力度,以缩小中美之间的贸易逆差。

 

    对于制造业来说,全球三大制造业中心分别在以美国为中心的北美、以德国为中心的欧盟以及以中国为中心的亚太。其中,美国、德国、日本、韩国等少数发达国家掌握大多数附加值较高的中高端制造业产品的核心技术;而亚太其他国家多在制造业产业链的中低端位置。所以,从中国制造业主要的进口地域分布来看,美国、欧盟、日本和韩国制造业进口占比高达51%,中国对制造业的进口以发达国家为主。有意思的是,虽然美国掌握全球多数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制造业产品附加值高,但是由于其近百年来的全球化产业链布局战略,本土的中低端制造业产能大多已经转移至其他国家,2019年美国制造业占其GDP的比例只有11%。这也是美国并不是中国最大制造业进口国的原因之一。

    从制造业进口地域分布来看,中国对主要国家和地区的中游制造业进口以化工为主。下游制造业中,美国和欧盟下游制造业细分行业进口占比均较高,同时受到价值链分工和品牌的影响;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则有不同类型部分下游细分机电产品占比较高,这与其制造业价值链分工有关;另外,东南亚七国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占比偏高,反映出国内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可能由于人力成本的原因部分出现了产业外迁的现象。

    如表2所示,中国对美国主要的制造业进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运输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进口的比例分别为21.4%、19.4%、16.7%、11.9%、17.2%和7.9%,合计94.5%;中国对欧盟主要的制造业进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运输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进口的比例分别为22.1%、13.7%、19.4%、8.6%、21.1%和8.4%,合计93.3%;中国对日本主要的制造业进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电子产品和运输设备,占制造业进口的比例分别为19.1%、26.2%、21.8%、9.5%和10.9%,合计87.5%;中国对韩国主要的制造业进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电子产品,占制造业进口的比例分别为20%、48.9%、13.4%和8%,合计90.3%;中国对东南亚七国主要的制造业进口行业为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占制造业进口的比例分别为15.9%、51.3%、12.2%和9.6%,合计89%。

 

    考虑到美国、欧盟、日本和韩国掌握的高科技核心技术的数量依次递减,中国对这些国家和地区进口的主要机电产品种类依次递减也在情理之中。韩国和东南亚七国在电气设备方面的进口占比非常高,主要是因为韩国的半导体行业较为发达,拥有东芝、三星、海力士等国际知名企业;而东南亚七国由于劳动力成本低廉、政府引进外商优惠政策较多,近些年代工厂相当多,但这不代表东南亚七国生产的机电产品附加值高。

    此外,我们注意到美国、欧盟和东南亚七国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占比都偏高,这其中的原因应该是有区别的。考虑到美国和欧盟的劳动力成本较高,我们认为,中国对美国和欧盟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占比偏高,应该与其高端奢侈品的品牌效应有关,随着国内部分居民消费能力的不断提升,对国际知名品牌的奢侈品需求也相应增加。而对于东南亚七国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占比较高而言,应该是由于其廉价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国内部分低附加值行业出现了产业外迁的现象。从图8可见,中国对东南亚七国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增速明显高于行业平均增速可以验证该观点,特别是在2019年9月美国正式对中国另外3000亿美元清单商品加征关税后,这种转移明显加速了。

 

 

 

    2. 新冠疫情下中国外贸结构的一些新变化

    新冠疫情可以说是2020年全球经济遭遇的最大“黑天鹅”事件之一,突如其来的疫情对中国的外贸结构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一方面,由于各国防疫措施的不断升级直接导致国际间的人员和货物往来频率下降;另一方面,美国不断煽动对中国防疫的负面舆论,也使得国际贸易格局正在发生剧烈的调整变化。

    我们主要选择了今年3月的外贸行业数据的同比增速进行对比,以分析疫情的海外蔓延对中国外贸结构冲击的一些主要特征。之所以选择3月,是因为海外疫情蔓延扩散大约是从2月中下旬开始,在3月的时候海外多数国家基本上已经采取了不同程度的防疫措施,我们大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较为清晰地观察到疫情对中国外贸结构的影响,而从4月中旬开始欧美就有部分国家开始放松防疫措施。

    从进出口增速来看,疫情对2020年一季度中国的外贸增速产生了明显冲击,主要是出口增速;进口增速由于国内企业阶段性的囤货行为表现较为平稳,但可持续性存疑。如图9所示,出口增速由1-2月的-17.11%反弹至3月的-6.6%,较去年0%附近震荡的出口增速明显回落;进口增速由1-2月的-3.89%反弹至3月的-1%,较去年-4%附近震荡的进口增速小幅反弹。海外疫情的蔓延扩散对中国的出口订单有较大冲击,3月由于前期积压的订单陆续出货使得出口增速降幅有所收窄;而进口增速较为景气,则是由于企业担忧因疫情导致国际交运阶段性暂停以及对国内扩大基建投资稳增长的预期有阶段性的囤货行为。但这些并不代表中国的外需和内需出现了根本性的好转,中国外贸未来还是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另外,5月7日公布的4月外贸数据显示,按美元计,出口同比增长3.5%,进口同比下降14.2%,中国进出口增速短期内出现了较大的波动,结合4月官方制造业PMI分项中新出口订单指数只有33.5%来看,4月出口增速超预期可能与前期积压的出口订单陆续交付有关。

    从不同行业的进出口增速来看,除农业和化工外,其他行业的出口增速明显回落,下游制造业行业(机电产品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需求收缩最为明显;农业、制造业上游、中游和电气设备的进口增速明显上涨,但采矿业进口增速的回落与油价暴跌直接相关。如表3所示,除农业和化工外,其他行业的出口增速全面回落。海外疫情蔓延,各国采取了不同程度的隔离措施,为保证食品供给,所以加大了对中国农产品的进口增速;中国对化工产品的出口增速明显上涨,主要是因为口罩、消毒液等医疗防护物资的出口需求明显增加。除农业和化工之外,其他行业出口增速全面回落,说明海外国家在实行居家隔离措施时,可选消费的需求基本上大幅收缩,特别地,对机电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需求的收缩幅度要明显大于房地产和基建行业。

 

    不同行业进口增速方面,主要是农业以及中上游制造业进口增速明显上涨,主要是由于企业担忧因疫情导致国际交运阶段性暂停以及对国内扩大基建投资稳增长的预期有阶段性的囤货行为,这与前文的观点一致。机电产品的进口增速则涨跌不一:一方面,可能出于担心国外企业断供的风险,国内汽车、手机、计算机、通信等厂商囤积了相关产品的进口零部件,所以电气设备进口增速明显上涨;另一方面,由于国内可选消费需求不足以及机电产品相关的进料加工贸易收缩,导致机械设备、电子产品和运输设备的进口增速明显下滑。另外,采矿业进口增速明显下降,主要是由于2月中旬开始油价暴跌,但中国对石油、铁矿石等原材料的数量需求基本上保持稳定。

    从不同地域中国出口行业增速来看,中国对美国和欧盟(包括英国)的出口增速快速下降,主要是制造业出口需求大幅回落;日本主要是制造业上游和多数下游机电产品出口增速显著回落;韩国主要是农业、采矿业和多数机电产品出口增速显著回落;东南亚七国出口增速逆势显著上升,以农业、制造业中上游和部分下游机电产品为主。如表4所示,中国只有对美国农业的出口增速增长,为16.2%,说明美国在疫情期间由于国内食品供应链阶段性停摆,导致其对食品的进口更为依赖;中国对欧盟(包括英国)的农业、采矿业和其他行业出口增速增长,分别为4%、18.1%和58.7%;中国对日本的农业、采矿业、水泥玻璃、电气设备和其他行业出口增速增长,分别为3.7%、85.9%、0.2%、6.1%和5.6%;中国对韩国的钢铁、有色、化工、水泥玻璃、运输设备、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和其他行业出口增速增长,分别为0.6%、12.1%、30.2%、14.1%、41.2%、5%和29.4%;中国对东南亚七国除了采矿业、运输设备和传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出口增速下降外,剩余行业出口增速上涨。

 

    从不同地域中国进口行业增速来看,中国对美国的农业和采矿业进口增速明显上升,可能与中美签署的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有关,但对多数美国制造业进口增速显著回落;对欧盟(包括英国)的农业、化工、电气设备进口增速大幅增长;对日本的制造业上游和多数下游机电产品进口增速明显上涨;对韩国的农业、水泥玻璃和电气设备进口增速明显上涨;对东南亚七国大多数行业的进口增速明显上涨。如表5所示,中国对美国农业、采矿业、化工、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和其他行业进口增速增长,分别为34%、47.9%、2.8%、0.1%、8.1%和33.8%。对农业和采矿业进口增速大幅上升可能与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有关;中国对欧盟(包括英国)的农业、化工、电气设备和其他行业进口增速增长,分别为58.4%、17.3%、11.2%和42.8%;中国对日本的钢铁、有色、电气设备、电子产品、运输设备和其他行业进口增速增长,分别为19%、1.4%、15.5%、8%、13.9%和35%;中国对韩国的农业、水泥玻璃和电气设备进口增速增长,分别为27.3%、11.9%和8.8%;中国对东南亚七国除了采矿业、化工和其他行业进口增速下降,剩余行业进口增速大幅攀升。

 

    整体来看,疫情导致中国对美国的进出口增速全面回落,出口受到冲击更大;对欧盟(包括英国)主要是出口受到冲击;但疫情似乎加速了中国与亚太地区的贸易往来,未来贸易的区域一体化发展可能会是更为明显的特征。出口增速方面,3月中国对美国、欧盟(包括英国)、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出口同比增速分别下降20.8%、下降13.1%、下降1.4%、增长1.4%和增长7.9%;进口增速方面,3月中国对美国、欧盟(包括英国)、日本、韩国和东南亚七国进口同比增速分别下降12.8%、增长1.7%、增长4.8%、下降1.8%和增长11.9%。疫情导致中国对欧美的出口增速大幅回落,特别是制造业;对美国进口增速降幅不及其出口增速;对欧盟进口增速略增。但疫情似乎加速了亚太地区的贸易往来:中国对日本和韩国进出口增速基本维持常态,而对东南亚七国的贸易往来却逆势大幅攀升。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扩散以后,亚太地区贸易往来反而更加紧密,可能有以下三点原因:一是美国在此次疫情期间对全球的领导缺位,甚至表现出了明显的种族主义倾向,使得亚太地区的国家不得不重新考虑其贸易战略;二是中国与亚太地区的国家本来贸易往来就非常频繁,相互间多有优惠的便利贸易政策,加速了亚太地区资金、货物、人员、技术等要素的流动;三是亚太地区相对欧美等发展国家而言,疫情的控制相对较好,有更多精力用于恢复社会生产生活秩序,经济可能会率先恢复。所以,不难预见,未来贸易区域一体化的趋势可能会更加明显,特别是今年RCEP有望签订,亚太经济圈的贸易往来会更为频繁。

    3. 疫情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的影响测算

    在本章中,我们首先从产业链的角度分析了疫情可能对中国进出口的影响方式和传导途径;接着,基于前文的分析结论,我们提出了测算疫情对中国贸易影响的一系列前提假设;最后,我们定量估算了三种情况下(基准、悲观和乐观)疫情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影响的可能区间。

    (1)从产业链角度分析疫情对中国外贸冲击的逻辑

    贸易对中国经济的重要性不只是关乎其对GDP增速的贡献,更重要的是贸易从产业链的角度反映出国内企业的短板和优势,以及具有比较优势的可贸易品在全球化竞争中重要的战略意义。

    图10从产业链的角度简单勾勒了疫情可能对中国外贸产生的影响以及传导途径。从出口的维度来看,中国出口的产成品用来满足国外的终端需求,出口的原材料、半成品和零部件用来满足生产某种商品的中间品供应,这些中间品又会经过一系列产业链加工环节最终形成产成品以供消费者购买。那么,海外疫情蔓延可能通过出口影响产业链的传导路径主要有两种方式:

    一是通过影响终端需求导致企业的营收下降。由于新冠疫情的爆发,各国不得不采取不同程度的隔离政策,这会导致主要出口国居民收入来源减少、失业率上升,居民购买力下降进而导致外需收缩,使得中国外向型企业的营收减少。供需的同时收缩可能会形成自我加强的机制,如果外向型企业在整个经济中占比较高且政府救助措施又不及时、有效,一旦形成供需双缩的自我加强循环机制,经济可能会陷入长期的萧条之中,后果非常严重。

    二是产业链关键环节的缺失可能会导致进料加工出口中断,进而使得整个行业的生产出现停摆。由于部分发达国家掌握某些中高端制造业的核心零部件的生产和供应,中国相关企业必须依赖国外进口才能完成货物的生产和出口。一旦这些国家由于疫情导致国内产能和国际运输出现阶段性停滞,会导致整个行业的全球产业链中断,这又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坏的情况会导致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出现阶段性的停步不前。

 
图10

    从进口的未来看,我们的进口商品基本上可以分为四类:资源密集型产品、劳动密集型产品、资本密集型产品和技术密集型产品。进口的产品一部分用来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另一部分用来加工后出口给其他国家。那么,海外疫情蔓延可能通过进口影响产业链的传导路径主要有四种方式:

    一是对于部分国内无法自给自足的资源密集型产品而言,疫情可能会导致以相关原材料为基础的产业出现停摆的问题。以原油为例,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原油进口国,中国对国外原油进口的依赖度达到近70%。一旦原油断供,会导致国内以原油为基础的现代工业体系出现运转失灵的问题。但这些原材料的供应一般以发展中国家为主,这些国家主要依靠这些行业创汇,不太可能长期对作为重要消费国的中国断供,而且中国对能源、矿产等原材料的进口地域也较为分散,短期来看可能会因为供给短缺导致价格上涨,但总体来看,断供的概率偏低。

    二是对于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而言,由于这些行业国内企业不存在技术瓶颈,短期相关国家受疫情影响产能供应可能会有所下降,但中长期来看,国产替代加速可以填补这些行业产能的不足。

    三是对于技术密集型产品而言,我们在部分核心技术方面依然存在短板,短期内可以依靠前期囤积的零部件保证一段时间内的产能供应;从中期来看,国外疫情蔓延势必会延缓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进程;但从长期来看,中国会加速对核心技术的研发、加强对高新技术产业的投入,未来也许会存在弯道超车的可能性。

    四是出口的下降会导致以服务出口为目的的进口相应收缩。进出口结构中,加工贸易大约占进出口贸易总额的三成左右,外需收缩带来的出口下降也会导致相应比例的进口下降。

    总之,从产业链的角度来看,疫情对中国外贸的影响,涉及到上游原材料供应、中游中间品生产以及下游的终端需求,几乎牵涉到产业链的所有环节。特别是在技术密集型的中高端制造业层面,疫情的冲击将会更为严重:一方面,欧美等发达国家是主要的需求来源地,外需缺口难以填补;另一方面,如果产业链关键环节缺失,而国内囤货逐渐消耗且国产替代短期内难以跟上,整个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可能会出现阶段性停滞。

    (2)四个前提假设

    考虑到今年“黑天鹅”事件频繁发生,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超预期的“黑天鹅”事件发生,进而影响到我们的测算结果。为提高我们测算结果的可信度和可靠度,结合前文的分析,我们在具体测算疫情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的影响前,做了以下四个前提假设:

    假设一:新冠疫情今年内将持续存在

    由于新冠肺炎病毒疫苗从研发到批量生产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这意味着今年可能很难研发出特效药;加上新冠肺炎病毒本身在潜伏期内具有传染性导致防疫一旦松懈就可能出现反弹,而且其致死率大幅高于流感病毒,政府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所以,我们假设新冠肺炎疫情在今年内都难以得到有效控制。事实上,根据公开信息的报道,新冠肺炎疫情可能持续一至两年的时间。

    假设二:海外国家的经济社会活动在今年内都难以恢复至疫情前的水平

    由于体制、防疫措施执行能力、群众配合程度等方面因素影响,其他国家可能难以像中国一样通过不到2个月的经济停摆彻底控制住国内疫情。而海外诸国迫于经济压力,可能难以坚持维持较为严格的隔离措施较长时间。这导致海外国家疫情防控在年内可能会出现多次反复的问题,其经济社会活动在今年内可能都难以恢复至疫情前的水平。

    假设三:发展中国家不太可能超过一个季度完全切断与中国的贸易往来

    考虑到发展中国家的外债结构、汇率稳定和资本流动压力,以及多数发展中国家对中国的出口是其主要的创汇方式之一,发展中国家不太可能超过一个季度完全切断与中国的贸易往来。这意味着即便发展中国家相关原材料暂时性断供,我们假设中国的能源、矿产等原材料库存是可以维持国内产业链在一个季度内正常运转的。从现实数据来看,一季度中国与东南亚七国的贸易往来更加频繁,说明多数发展中国家恐怕也不愿意长时间与中国完全切断贸易往来。

    假设四: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爆发疫情对中国产业链的影响主要在外需层面

    近期特朗普威胁可能会加码对中国高新技术企业的制裁措施,并企图联合其他发达国家对中国高新技术企业实行制裁。但从去年中美贸易摩擦的经验来看,欧美等发达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对中国核心零部件的断供是把双刃剑,如果不能彻底打垮中国企业,那么中美之间产业链若完全脱钩,对相关国外企业的影响也会很大。所以,目前来看,欧美等发达国家高新技术企业主动对中国相关制造业企业断供的概率是偏低的。另外,考虑到欧美多数高科技企业都是跨国经营的,产能完全停摆的概率也偏低,至多是产能出现大幅下降。因此,我们假设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爆发疫情对中国产业链的影响主要在外需层面。

    (3)疫情对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的影响测算

    基于前文的分析,我们对不同行业主要地域进出口增速所受疫情冲击进行了设定(见表6和表7),我们在此基础上根据主要地域进出口所占份额计算出基准情况下预测的2020年进出口增速。

 

 

    考虑到疫情对外贸的影响冲击到国内的产业链进而对国内投资和消费也产生了影响,我们假设出口的投资弹性为1.2,出口的消费弹性为0.7,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为7,计算出由于出口增速变化导致投资和消费分别变化的数值,进而计算出疫情通过外贸传导到国内投资和消费后,对中国经济增速的拖累程度。

    然后,我们用2019年GDP增速加上外贸对GDP的冲击后得到仅考虑外贸冲击(贸易差额以及外贸对投资和消费的影响)后的经济增速预测值。需要注意的是,实际2020年GDP增速与我们这里的GDP增速预测值应该存在差距。本文未考虑疫情对国内市场的直接影响以及政策对冲作用。

    悲观和乐观的情形则是在不同行业进出口增速冲击的基准情形假设基础上分别增加30%和减少30%的比例。

    表8是疫情对2020年中国外贸和经济增速影响的测算结果,可以看到,在不考虑宏观对冲政策的前提下,基准情形下,预计疫情会导致2020年出口增速下降9.4%,进口增速下降1.6%,拖累GDP下降5.5%,相应的GDP增速为0.6%。综合乐观情形和悲观情形来看,疫情可能会导致出口增速下降12.6%到下降6.2%之间,导致进口增速下降2.1%到下降1.1%之间,拖累GDP下降8.6%到下降2.5%之间,相对应的GDP增速为-2.5%至0.6%之间。

 

    特别地,我们从测算结果中还需要重点关注两个问题:一是疫情对贸易差额的影响有限,主要是通过产业链层面对国内投资和消费形成冲击,进而影响经济增速。即便疫情对出口增速冲击更大,但不一定出现贸易逆差,从表8中可以看到,不同情况下贸易顺差依然在1572亿美元至2982亿美元之间。所以,疫情对外贸的影响应该主要是通过产业链传导至国内的投资和消费,进而对经济增速产生冲击。

    二是政府可能会低估了疫情从外贸层面对经济社会产生的影响。以制造业出口规模占国内制造业增加值的比例来看,制造业出口额占制造业增加值的比例高达六成,而制造业涉及到大量劳动力人口就业问题。如果外需持续大幅下降导致制造业出口企业资不抵债而出现大规模降薪裁员甚至是倒闭潮,可能会引发较为严重的经济和社会问题。政府应高度重视疫情对外贸企业的冲击,及时出台相关的对冲政策,帮助外贸企业度过难关。考虑到海外疫情可能会持续较长时间,外需难以提振,政府需要从扩大内需,特别是国内终端需求的层面,出台相应的政策和措施,比如加大消费券的发行力度、鼓励线上消费等。

    作者:李湛,中山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邹欣,中山证券宏观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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